9、慈悲之路

悉達多和耶輸陀羅的婚禮在翌年的秋天舉行。那天是釋迦國舉國歡騰的日子,整個迦毗羅衛城都佈滿了旗幟、燈飾、和鮮花,音樂也處處可聞。悉達多和耶輸陀羅的座駕馬車,所到之處都是歡呼載道。他們也探訪了偏遠的村落和小城鎮,贈送食物和衣服給那些貧苦的家庭。

淨飯王親自策劃建造了三座宮殿,送給這對新人,以供不同的季節使用。夏天的宮殿興建在高原上倚山的幽美地區;為雨季和寒冬而建的,則座落於都城的中心。每座宮殿都設有蓮池,裡面種著淺藍色、粉紅色、或白色的蓮花。他倆的錦履華服,和每天燃點的檀香,都是專程從西南面迦尸國的都城波羅奈斯訂購回來的。

淨飯王眼見悉達多已走上了他夢寐以求兒子會走的路,終於覺得安心。他親自挑選國內最佳的樂師和舞者,為兒媳倆長期表演以供娛樂。

可是,對悉達多和耶輸陀羅來說,快樂並不能從安枕無憂的權貴生活中找到。他們的快樂是從坦誠相待、互訴心聲而獲得的。他們不會為山珍海味或綾羅綢緞而心動。雖然他們都懂得欣賞歌舞的藝術,但他們不會沉迷於這些享樂之中。他們有自己的夢想——尋找有關追求精神昇華和社會革新的一切答案。

婚後第二年夏天,忠僕車匿駕著馬車,載悉達多和耶輸陀羅前往夏宮。沿途,悉達多乘機介紹耶輸陀羅認識釋迦國內她未曾到過的地方。他們在每處逗留幾天,有時也會在鄉村裡的民居暫宿,與村民一起吃簡單的食物,睡在繩織的床上。從這些經歷中,他們學到了很多不同地方的生活方式和習慣。

有時,他們會遇到很悲慘的情景。他們曾見過有的家庭有九個或十個小孩,而每一個小孩都染上頑疾。無論他們的父母怎樣日夜勞苦,他們永遠都無法賺足夠的錢撫養孩子。一般農民的生活都是十分艱苦的。悉達多看到骨瘦如柴的小孩,因生蟲或營養不足而肚子脹大;他也看到殘障體弱的人被迫在街上行乞。這一切的情景都使他非常不安。他看到這些人被困在無可逃脫的狀況裡面。貧病交迫之餘,他們還遭受婆羅門的欺壓,而對這些欺壓,他們也都申訴無門。他們離都城太遠了,況且,即使到了都城,又有誰會幫助他們呢?悉達多知道,就是一國之君,也沒有力量去改變他們的悲慘景況。

悉達多向來清楚宮廷裡的一切運作。每一個官員都只顧保護和鞏固自己的勢力,把民間的疾苦和需要都置諸腦後。悉達多曾目睹他們互相的鬥爭和殘害,因此對政治只感到極度的反感。他明白即使是自己父親的權力,也是十分脆弱和有限的——一個國君根本沒有真正的自由,只是被囚於自己的地位之中。雖然他的父親也知道部屬貪婪腐敗,但無奈又要倚靠這些部屬來保衛王朝。悉達多知道如果自己在位,也必然會這樣做。他明白只有消除人們內心的貪婪和嫉妒,情況才會改變。就這樣,他尋找精神解放之道的慾望又再次燃起。

耶輸陀羅聰明慧黠。她瞭解悉達多心底的冀盼,而且堅信只要悉達多尋道,必定會成功。但她也非常清楚,求道並非一朝一夕之事。隨著時間的流逝,悲慘和痛苦不斷發生,所以她認為當務之急應該是立即行動。她與悉達多商討不同的方法去幫助社會上最貧困的人。這種工作她已做了好幾年了,除了替一些人解除痛苦之外,她的努力也為自己心裡帶來了安詳與快樂。如果有悉達多的真心支持,她相信這類工作一定可以長久地持續下去。

王室從迦毗羅衛城送來各類日用品和侍從婢僕,供他們倆在夏宮使用。悉達多和耶輸陀羅把大部分傭人都遣送回去,只留下幾個來幫忙照顧花園、燒飯、和管家。當然,他們留下了車匿。耶輸陀羅盡量把生活安排得簡單。她會親自下廚,指導傭僕做些簡單而又合悉達多心意的菜式。至於悉達多的衣裝,她就會親自掌管,自己打點一切。她不時都會請教悉達多有關她回城後將要重新投入的救援工作。悉達多明白她對這些工作的熱誠,不停地給予她支持和鼓勵。耶輸陀羅也因此而對她的丈夫更加信任。

雖然悉達多從沒懷疑過耶輸陀羅做這些工作的價值,但他覺得單是這條途徑並不能帶來真正的安詳。人們不僅是被社會的不公平和疾病所折磨,也被自己內心產生的憂悲苦惱所束縛。如果有一天耶輸陀羅也陷入了恐懼、瞋怒、憤恨、或失望之中,她哪會再有精力去繼續她的工作呢?悉達多自己曾親身經歷過因宮廷和社會的不健全而引起的懷疑、沮喪、和痛苦。他知道內心的平靜才是真正社會工作的根基,但他並沒有讓耶輸陀羅知道他這種想法,因為他擔心這樣做會使她更加憂慮。

回到冬宮後,他們不停地款待到訪的賓客。雖然耶輸陀羅對親戚朋友都熱誠招待,但她最關注的,仍是悉達多與訪客討論關於哲學宗教與政治社會關係的話題。即使四處出入督導著侍從,她都不會錯過這些言談的一字一句。她曾希望在眾多朋友中,能找到一些志同道合的人來加入她的工作,可惜沒有幾人表示興趣,他們大多只想著歡宴作樂。雖然如此,悉達多和耶輸陀羅仍然耐心地接待他們。

除了悉達多以外,還有一個同樣了解耶輸陀羅,並且全心全意支持她的人,那就是喬答彌王后。王后非常關心媳婦的快樂,因為她知道如果耶輸陀羅快樂,悉達多也會快樂。不過,這並非她支持耶輸陀羅慈善工作的唯一原因。喬答彌王后本身就是一個很慈悲的人,從她第一次跟耶輸陀羅去探訪窮鄉僻壤,便立刻體會到這種工作的真正價值了。它不只是給予窮苦人家米飯、麵粉、布匹、藥物等物資上的支援,更重要的是在他們痛苦的時候,可以直接給予他們慈祥的目光、一雙援助的手、和一顆關懷的愛心。

喬答彌王后不像宮裡其他人,她經常對耶輸陀羅說,女人也和男人一樣擁有智慧和力量,所以也應該肩負社會上的一些責任。雖然女人特別擅長於為家庭倍添溫馨,但這並不代表她們就只應該留在廚房或王宮裡。喬答彌發覺她可以和媳婦成為交心的朋友,因為耶輸陀羅和她一樣,獨立又善於思慮。王后不但嘉許耶輸陀羅,她還與耶輸陀羅肩並肩地工作。

【出處】

《增支尼柯耶》:(III,38)。《大正新脩大藏經》:(186)佛說普曜經,(187)方廣大莊嚴經,(190)佛本行集經。《佛所行讚》。《佛說普曜經》。

關於悉達多的父王送給他三座宮殿的内容記載于《增支尼柯耶》(III,38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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