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6、安般守意

有時候,佛陀或他的大弟子會到比丘尼的精舍說法開示。每月一次,比丘尼也會到祗園精舍或東園參加說法。某一年,在舍利弗的建議下,佛陀把安居的時間延長了一個月。舍利弗認為這樣安排,可以讓很多住得較遠的比丘和比丘尼,在他們各自的道場安居完畢之後,仍有時間來到舍衛城直接聽聞佛陀說法。事實正如他所料。最後齊集舍衛城的僧尼,多達三千。而在家的大護法,須達多、毗舍佉、和摩利王后,更竭盡全力提供飲食住宿給這些遠道而來的僧尼。這年雨季安居後的自恣慶典,是在昂宿月(Kattika,農曆九、十月份)月圓日,而並不是在平時的馬師宿月(Assayuja,八、九月份)。

月圓那天,到處都盛開著白色的水蓮花(komudi),因為每年這個時候,都是這種白蓮花開放的季節,所以昂宿月的月圓日,又稱蓮華日。這晚,佛陀和他三千名弟子在明亮的滿月下端坐。蓮花的幽香從湖上陣陣飄來。佛陀望著默默坐著的比丘和比丘尼,稱頌他們的勤奮精進,繼而利用這個特別的日子,向他們宣講《安般守意經》(Anapanasati Sutta)。

在場的僧尼當然都已知道安般守意——覺觀呼吸的方法,但他們大部分卻是第一次直接聽聞佛陀說法。這也是佛陀第一次把所有以往在這方面的開示,全部作出總結。阿難陀尊者細心聆聽,因為他知道這次的開示,將會成為一部重要的經典,傳授給所有僧伽的修道中心。

耶輸陀羅比丘尼和孫陀莉難陀比丘尼也參加了這個集會。她們是幾年前在喬答彌比丘尼的引領下,受戒為尼的。她倆在迦毗羅衛以北的一間精舍修行,那裡是喬答彌比丘尼設立的一個修道中心。耶輸陀羅比她的婆婆遲六個月受戒,而受戒一年後,便已成為喬答彌比丘尼的主要助手。

比丘尼眾向來都盡量參與舍衛城的雨季安居,以便直接聽聞佛陀或他的大弟子開示。摩利王后和毗舍佉夫人都全力護持著比丘尼。最初的兩年,尼眾都是住在御花園裡。到了第三年,她們在王后和夫人的慷慨護持下,成立了第一所尼庵。喬答彌比丘尼自覺年事漸長,便刻意致力於栽培新一代的領導人。這些比丘尼,包括了耶輸陀羅、世羅、維摩拉、索瑪、穆妲、納杜塔羅等。這晚,她們全都在東園。羅睺羅尊者介紹了耶輸陀羅和孫陀莉難陀給縛悉底尊者認識。縛悉底非常感動,他終於有機會與她們相識。

佛陀宣說此經:

「各位比丘與比丘尼,如果你們持續修行圓滿覺觀的呼吸,將會獲得很大的效益。它可以幫助你們成就四念處和七覺支的修行,隨而使你們生起智慧和證得解脫。

「你們應該如以下修行:

「第一口氣息:吸入長的氣息時,要知道『我在吸入長的氣息』;呼出長的氣息時,要知道『我在呼出長的氣息』。

「第二口氣息:吸入短的氣息時,要知道『我在吸入短的氣息』;呼出短的氣息時,要知道『我在呼出短的氣息』。

「這兩口氣息能幫助你打斷失念和雜念,同時使你生起專念和接觸當下的生命。失念就是缺乏專念。在覺察中呼吸,可以讓你回到自己和生命裡。

「第三口氣息:『吸入氣息時,我覺察到我的全身。呼出氣息時,我覺察到我的全身。』

「這口氣息能使你因觀想身體而與自己的身體真正接觸。覺察全身和身體每一個部分,能使你體會到身體的奇妙存在,又可以使生死的過程在你的體內顯露無遺。

「第四口氣息:『我吸入氣息令身體安靜祥和。我呼出氣息令身體安靜祥和。』

「這口氣息能幫助你獲得身體上的平靜祥和,因而達到心、身、氣都融和為一。

「第五口氣息:『我吸入氣息時感到喜悅。我呼出氣息時感到喜悅。』

「第六口氣息:『我吸入氣息時感到快樂。我呼出氣息時感到快樂。』

「這兩口氣息,帶你跨進了感受的領域。這兩口氣息能替你創造滋養身心的平和喜悅。當散亂和失念都已止息,你便可以回到自己,投入此刻。幸福和喜悅的感覺,會在你心中冒起。

「你安住於生命的奧妙,可以親嘗專念所帶來的平和喜悅。藉由與生命的奧妙接觸,你便能夠把中立的感受化為悅意之感。如此,這兩口氣息,便為你帶來悅意的感受。

「第七口氣息:『我吸入氣息,同時覺察到心的活動。我呼出氣息,同時覺察到心的活動。』

「第八口氣息:『我吸入氣息,同時使心的活動平靜祥和。我呼出氣息,同時使心的活動平靜祥和。』

「這兩口氣息能使你深入體會自己生起的感受,不論是悅意、不悅意、或中立的,繼而使它們平靜祥和。在這裡,『心的活動』是指感受。當你覺察自己的感受之後,你便可以看清楚自己感受的根源和本性。這時,即使它們是貪慾、嗔怒、嫉妒所產生的不悅感受,你也能夠控制和降伏它們。

「第九口氣息:『我吸入氣息,同時覺察到我的心。我呼出氣息,同時覺察到我的心。』

「第十口氣息:『我吸入氣息,同時使我的心愉悅祥和。我呼出氣息,同時使我的心愉悅祥和。』

「第十一口氣息:『我吸入氣息,同時集中我的心念。我呼出氣息,同時集中我的心念。』

「第十二口氣息:『我吸入氣息,同時疏解我的心念。我呼出氣息,同時疏解我的心念。』

「這四口氣息,帶你跨進第三個領域——心的領域。第九口氣息讓你可以確認自己心裡的不同狀態,如感受、思惟、分別、快樂、悲哀、懷疑。觀察和確認這些狀態後,你才可以集中心念,使你的心專注,回到寂靜平和。這就是第十和十一口氣息的功能。第十二口氣息讓你釋放心內的所有障礙。這時,你的心才會重現光明,照見行念的根源,進而克服重重的障礙。

「第十三口氣息:『我吸入氣息,同時觀察諸法無常的本性。我呼出氣息,同時觀察諸法無常的本性。』

「第十四口氣息:『我吸入氣息,同時觀察諸法的壞滅。我呼出氣息,同時觀察諸法的壞滅。』

「第十五口氣息:『我吸入氣息,同時觀想解脫。我呼出氣息,同時觀想解脫。』

「第十六口氣息:『我吸入氣息,同時觀想出離。我呼出氣息,同時觀想出離。』

「以這四口氣息,修行者進入了心所產生的對境——法的領域,而集中心念以觀察諸法的真實本性。首先是觀察諸法的無常。因為諸法無常,故諸法皆會幻滅。當你了悟諸法無常壞滅之性,你便不再受生死之輪所束縛,因而達到出離和解脫。出離並不是鄙視或逃避生命,要捨棄和要離開的,是貪慾執著,才能超脫這維繫著諸法運行的生死輪迥。一旦出離而證得解脫,你便可以在這生命裡活得平和自在,因為這時已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束縛你。」

這就是佛陀教導如何覺察身、受、心、法的十六個觀息法門。他又說要將此十六法門用於七覺支,也就是專念觀想、審察正法、勇猛精進、喜獲法益、心輕自在、集中正定、和捨離妄法。

縛悉底尊者已聽過《念處經》,現在加上《安般守意經》,他覺得自己可以更深入地瞭解四念處。他體會到這兩部經的相輔相成,和它們對禪修的重要性。

當晚,這三千比丘和比丘尼都充滿法喜地在月色下聽佛陀說法。縛悉底更全心感謝舍利弗尊者安排這晚的集會。

* * *

一天,不害尊者從外面乞食回來,滿身鮮血,幾乎不能步行。縛悉底跑上前攙扶他,不害要求去見佛陀。他說他在城裡乞食時,因為被人認出他是從前的央掘摩羅,便被圍毆。不害完全沒有還擊,反而合起雙掌如蓮狀,任由他們發洩心頭之憤。最後,他們將不害毆致吐血。

佛陀看到不害受傷,便立刻囑阿難陀去取一盆水和毛巾來,替他清洗傷口和血漬。佛陀又叫縛悉底去採集草藥回來,製成膏藥,替不害貼上療傷。

雖然他的傷口劇痛,但不害尊者沒有叫疼。佛陀說:「你今天所受的痛苦,可以滌除你以往的痛苦。在愛與覺察中忍受痛苦,可以抹掉千世的瞋惡。不害,你的衲衣已被撕破。你的缽在哪裡?」

「世尊,他們把缽打碎了。」

「我會叫阿難陀給你新的衣缽。」

縛悉底替不害在傷處貼上膏藥時,他體認到不害真的是個不事暴力的好榜樣。不害尊者還告訴縛悉底一天前他出外乞食時發生的事。

在森林中的一棵樹下,不害遇見一個正在分娩的婦人。這個婦人遇上難產,痛苦非常。不害大叫了一聲:「多麽劇烈的痛苦!」然後跑去求教於佛陀,問他如何是好。

佛陀說道:「跑回去告訴她,『太太,自出生以來,我都從未蓄意傷害過任何生命。憑此功德,我祝願你和你的孩子都能平安。』」

不害抗議道:「如果我這樣說,便犯了妄語!我事實上傷害過無數生命!」

佛陀說:「那麼你去告訴她,『太太,自我生於正法後,我便沒有蓄意傷害過任何的生命。憑此功德,我祝願你和你的孩子平安。』」

不害跑回林中對婦人說了這番話。不到幾分鐘,那婦人便平安地生下了孩兒。

不害尊者在大道上已行了很遠,因而獲得佛陀的最高讚譽。

【出處】

《中尼柯耶》:(118)入出息念經,(86)鴦掘摩經。《大正新脩大藏經》:(99)雜阿含經1077,(125)増一阿含經(17,1)(38,6),(602)佛説大安般守意經。

本章中安般守意經的綱要取自《中尼柯耶》(118)入出息念經。漢譯經典《大正新脩大藏經》(602)佛説大安般守意經,版本不是很清楚或精確。央掘摩羅受到攻擊的内容記載于《中尼柯耶》(86)鴦掘摩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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