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過得很快，耶輸陀羅的產期逐漸接近。芭蜜莎王后告訴女兒不用回娘家待產，因為她當時正居住在迦毗羅衛。芭蜜莎和喬答彌兩位王后召請了城中最好的助產婦到來。耶輸陀羅分娩那天，兩位王后都同時在左右陪著。王宮內瀰漫著肅穆和期待。雖然淨飯王沒有出現，但悉達多知道他正在自己的宮中焦急地等待消息。
當耶輸陀羅的陣痛加劇，她立即被侍婢扶入寢宮的內室。那時正是中午，驟然間天空變得陰暗，烏雲密佈，猶如有一隻神祇之手遮蓋了太陽。悉達多坐在外面，雖然被兩堵牆隔著，他仍可清楚地聽到妻子的叫喊聲。他的情緒一刻比一刻緊張。耶輸陀羅的呻吟，一聲接著一聲，使他的心如刀割。他無法安定下來，只好起身來回踱步。有時，耶輸陀羅的叫聲淒厲得令悉達多心亂如麻。他的生母摩耶王后就是因為分娩而死的，這是他永遠不會忘記的痛楚。這次是耶輸陀羅替他生下自己的孩子。雖然生孩子是一般女性必經的道路，但這條路危險重重，可能有生命之虞，更糟的是母子倆都可能會同時喪命。
悉達多突然想起數月前他跟從一個沙門的學習，於是他跏趺蓮坐下來，嘗試安定他的心識。這段時間是一次真正的考驗。他要在耶輸陀羅的叫聲中保持平靜的心境。忽然，一個新生嬰兒的影像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，那是他自己孩子的影像。每個人都一直希望他有孩子；每個人都會為他生了孩子而高興。他自己也曾渴望有自己的孩子，但身處這件事情真正發生之際，尤其在這緊張的時刻，他才明白到一個孩子的誕生是如何的重要。他尚未找到自己的道路，也仍未知道自己該往哪兒走，這時候他卻有了孩子——這是否是孩子的不幸呢？
耶輸陀羅的叫聲突然停了下來。他站起來。發生了什麼事？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。他盡量留心地觀察自己的呼吸，以回復鎮定。就在這時，一個嬰兒的哭啼聲劃破了沉寂。娃娃出世了！悉達多伸手把額上的汗抹去。
這時，喬答彌王后打開門，微笑著出來探視悉達多。見到她的笑容，悉達多知道一切平安。王后坐下來對著他說：「瞿夷生了一個男孩。」
悉達多笑了。他望著母親，滿懷感恩。
「我會替孩子取名羅睺羅。」
那天下午，悉達多到房間裡探望妻兒。耶輸陀羅凝望著他，閃亮的眼睛裡充滿了愛意。他們的兒子躺在她的身旁，全身都裹在絲綢裡，悉達多只看到胖胖的小圓臉。悉達多似有所求地看看耶輸陀羅。明白了丈夫的意思，她點頭示意，允許悉達多把孩子抱起。耶輸陀羅望著悉達多把孩子抱在懷裡。悉達多一時間感到飄飄若仙，但另一方面，他內心卻是憂慮重重。
耶輸陀羅休息了幾天。喬答彌王后負責打點一切，從替她準備特別的食物，到留意爐火以保她們母子溫暖，她都一概照顧到。一天，悉達多來探視妻兒，他把羅睺羅抱在臂中時，慨歎人的生命既寶貴又脆弱。他回想起那天他和耶輸陀羅一起去參加一個小孩的葬禮。小孩只有四歲，當他們抵達時，屍體仍躺在床上，生命的氣息已全然消失。那孩子的身體只剩下皮包著骨，而皮膚更彷如臘造，顏色青白。孩子的母親跪在床邊，一會兒拭乾眼淚，一會兒又再哭起來。不到多久，一個婆羅門來舉辦喪儀，準備出殯。整晚守夜的幾個鄰居，把小孩的屍體抬上一張用竹編成的擔架，扛到河邊去。悉達多和耶輸陀羅跟著村民的行列走。河畔已簡單地堆砌了火葬的柴薪。隨著婆羅門的指示，他們把擔架扛到河中，讓屍體完全浸在水裡。接著，他們又把擔架連同屍體扛出來放在地上，讓水漏走。這是一項表示清淨的儀式，因為他們都相信滂河的水可以清洗罪業。一個男人把香精油灑在柴薪上後，小孩屍體就被放在上面。婆羅門手拿火炬，圍繞著屍體高聲念誦。悉達多聽出那些經文是從《吠陀》節錄出來的。婆羅門環繞柴薪三次之後，便把它燃點起來。柴火很快便熊熊地燒著，小孩的母親和兄弟姊妹隨即嚎啕大哭。不待多時，那個男孩的屍體就變成了灰燼。悉達多望望耶輸陀羅，見她眼淚盈眶，他自己也覺得有哭泣的衝動。「孩子啊，孩子，你現在回到哪裡去了？」他這樣想。
悉達多把羅睺羅交回給耶輸陀羅。他走到外面，獨個兒坐在花園裡，直至夜幕低垂。一個僕人跑來找他。「太子殿下，王后叫我來找你。你的父王來訪。」
悉達多走回宮內。這時，王宮的燈火已全部亮起，閃耀輝煌。
【出處】
《大正新脩大藏經》：（186）佛說普曜經，（187）方廣大莊嚴經，（190）佛本行集經。《佛所行讚》。《佛說普曜經》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